电子烟：一张诱捕未成年人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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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记者在走访武汉石牌岭高级职业中学和武汉市第二职业教育中心的学生是否抽过电子烟时得到的回答。这两所学校共有在校生五千多人，接受采访的一百多位同学基本上都知道电子烟的存在，其中近半数表示自己有接触过，或是身边的同学朋友在使用，或是自己尝试过。
石牌岭高职的同学们提到，被发现抽烟会受到检讨甚至记过的处罚，电子烟和卷烟一样，但抽烟者还是会有秘密基地，一般是卫生间或校外的隐蔽角落。记者就此询问该校的其他同学时，也有人觉得处罚力度并不是很大。选择与记者线上联系的小刘说，为了不被学校发现，相较于传统纸烟她会故意选择闻起来是水果味的电子烟。
武汉二职的李同学接受采访时起初说并没有见过同学抽电子烟，但在记者表明身份与来意之后，主动带记者来到距离校门几百米远处的有家便利店，其二楼摆放有四五张小桌供客人用餐，她说有些同学会聚集在这里抽烟。下午五点已经放学，现场有三桌人，根据着装难以分辨年龄，记者在现场能闻到烟味。
01
未知的风险，无形的网
高二女生小刘对于电子烟如数家珍，向记者介绍了杆会发彩光的忍者般若，细数灌油的比换弹的更划算，却对电子烟的成分并不清楚，之前说电子烟危害更大，现在又说不大。
实际上，电子烟液中不仅中含有甲醛、乙醛等损害呼吸道的物质，还检出烟草特有亚硝胺，其中N-亚硝基降烟碱、4-（甲基亚硝胺基）-1-（3-吡啶基）-1-丁酮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列为Ⅰ类致癌物。另外需要通电的烟具，吸食后释放的气体都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与危害。
电子烟是一种模仿卷烟的电子产品，大多由烟液、电源、雾化部件和控制单元等构成，烟液受热雾化，形成烟雾和可吸入气溶胶，从而产生与使用卷烟相似的体验。这种相似的体验感同样使人上瘾，达不到戒烟的效果。
02
电子烟缘何倍受青少年青睐？
未成年人之所以倾向于使用含尼古丁成分的电子烟产品，是因为大部分青少年认为电子烟中的尼古丁是人工制造的，比传统香烟中的尼古丁更安全；由于某些产品采用尼古丁盐技术，刺激性低于传统香烟，使用口感好，导致很多使用者不知道这些产品中含有尼古丁。即使他们知道电子烟含有尼古丁，仍有大部分用户并不清楚他们使用的尼古丁成分的阈值多高。
而电子烟最早是一种替烟产品，商家主张电子烟具有低害、不易上瘾、无副作用等等优点，以帮助使用者戒烟的目的推出，但实际电子烟戒烟成功的例子却很少看到。
汉口学院大一的小黎对记者说：电子烟比烟草更柔一些，味道更好，也有一些对人体没有副作用的噱头。但她觉得电子烟抽多了嗓子也会不舒服，频率也逐步提高，会上瘾。小黎从16岁开始抽烟，接触到电子烟时未满18岁。
据调查显示，目前市场上的电子烟口味丰富，吸引了不少青少年用户。这些产品均允许使用者根据个人喜好改变温度、电压、尼古丁浓度和电子液体的其他成分如口味等，以增强体验感。购买调味电子烟时可同时定制多种口味，其中最受欢迎的口味是水果甜味，年龄越小，使用调味电子烟的比例越高。
电子烟品牌跟其他电子产品一样频繁地更新迭代，抓住了青少年倾向于使用较新一代电子烟产品的心理特点。而电子烟本身的也可以自由选择保护壳、挂绳等配饰，型号、图样都可以定制，更能满足未成年人彰显个性的需求，逐渐成为一种潮流。
从替烟到戒烟，再通过各类品牌宣传到成为时尚，五花八门的产品包装逐渐模糊消费者的视线，掩盖了电子烟危害健康的本质。
此外，使用电子烟可能致人更容易使用卷烟，这一现象在青少年中尤为明显。一项包含91 051例青少年受试者的Meta分析研究结果显示，青少年使用电子烟后成为卷烟使用者的风险是从不使用电子烟者的2.21倍。而《美国卫生总监报告》中关于青少年使用电子烟的研究证实，电子烟中的尼古丁会影响青少年的大脑发育，青春期使用会对青少年的注意力、学习、情绪波动和冲动控制产生影响。
我国《2019中国中学生烟草调查》显示，初中学生的电子烟使用率为2.7％，普通高中学生为2.2％，职业学校学生为4.5％。
03
学校周边的专卖店暗藏玄机
近年来，摆满电子烟的柜台成了一些城市商圈的新标配，悦刻、魔笛等电子烟专卖店在武汉的商场和学校周边，随处可见。电子烟店内虽然会标注未成年人禁止使用的字样，但实际售卖时很多商家并不会询问购买者的年龄，即便有未成年人购买电子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汉第二职业教育中心高一的秦同学在商场购买过电子烟，看你像成年人，就卖给你了，有时店员也会问年龄，但只要说自己成年了就可以买。
为了探访电子烟的线下购买渠道，记者来到湖北大学后街的某笛电子烟店。
（湖北大学某电子烟品牌专卖店 图源网络）
刷新
记者进入店内时，没有看到人脸识别验证的机器。在明确地表示了自己未成年的身份，以及第一次购买想要尝试电子烟的来意后，店员便积极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仔细询问一些购买意向。在记者反复确认是否可以将电子烟卖给未成年人时，店员说其实只要是你不举报的话，是不会有影响的，就看你们要不要说出去。交谈之际，记者问起店铺的主要消费群体，店主表示因为店面开在湖北大学后街的巷子里，学生是主要消费群体，其中也有未成年，既有第一次尝试想试试新鲜感的，也有老顾客。
想买的话填一下这个表，年龄什么的随便填一下就可以了，只要超过18岁就行。店员在记者表示因为未成年而有所顾虑时，指导记者在微信上填写一下信息。
在询问过程中，店员多次强调电子烟不含焦油，尼古丁含量很少，和卷烟相比危害更小，且声称吸电子烟不会上瘾。说着随手便拿起一个电子烟开始吸了起来，同时向记者推荐了几款比较受女生欢迎的热门水果口味，有草莓味，蜜桃味等，并再三邀请试试看，不要紧。不买也没关系，你可以试一下，吸一口没事的，味道是淡淡的水果味。在记者的再三推脱下方才作罢。
随后记者又来到湖大正门的某刻电子烟专卖店，在记者表明自己未成年的身份且购买电子烟的意愿不太坚定的情况下，店员表示不卖电子烟给未成年人，但是如果非要买的话并且予以配合还是可以售卖。这位店员和上一家的店员的说法又不太一样，他对记者说电子烟的危害和卷烟差不多，而且会上瘾，毕竟里面含有尼古丁成分。
据调查，许多大学附近电子烟门店的顾客群体以学生为主，其中也不乏未成年人。
04
政策之下，暗流涌动
国家烟草专卖局、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印发《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烟侵害守护成长专项行动方案》中包括有明确规范校园周围距离标准及测量标准、清理校园周围存量售烟网点的行动措施。
但记者仍在石牌岭高职大门旁的副食店见到了售卖的电子烟。这是一家普通的烟酒店，摆着各样的卷烟。记者以试试看的心态暗访了这家店。老板是一个看着很和善的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记者先试探性地询问该店有没有电子烟在售卖，店主默不作声地环顾四周后小心翼翼地从柜台中里拿出一个破烂的红色塑料袋。店主在未询问记者的年龄的情况下掏出了塑料袋包裹着的两支电子烟向记者展示，而商家的柜台上的醒目位置粘贴着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的标语。当记者询问在这购买电子烟的主要群体时，老板说是隔壁中学里面的学生，大多数是未成年。
但当另一组记者进店询问时，老板娘却改口称没有电子烟售卖。随后记者暗访周边其它的店，老板都表示没有售卖电子烟，其中一位说学校周围这片市场被整改过，所以现在都不敢再卖电子烟。
（图为石牌岭职高旁烟酒副食店）
05
雾化器就是电子烟
未成年人不仅能在实体店买到电子烟，通过线上渠道购买更加简单、隐蔽。虽然国家颁布了《关于进一步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电子烟侵害的通告》，明令禁止电商平台销售电子烟，但商家仍然跟监管部门玩捉迷藏。记者通过搜索发现，如果搜电子烟的确无法显示，但是如果搜索相关内容，会发现不少商品虽未标注电子烟，但是在特殊字样如烟有电、雾化器等不一样的名称伪装下，根据提示和客服的引导，用户依然可以准确知道其真实身份。
小黎的电子烟就是网购来的，她说：现在网上有很多渠道买不到电子烟，但其实淘宝搜一下雾化器，都是电子烟，他们不承认是电子烟都会说雾化器。 记者在淘宝、京东等购物平台上直接使用电子烟作为关键词搜索未果，而用雾化器作为关键词搜索后果然出现了许多相关商品。通过线上采访证实，雾化器实则就是电子烟。
小黎说微商是他们未成年人购买电子烟的主要途径。我有很多朋友都卖电子烟，小代理，好多未成年，朋友之间买的话就不需要（问年龄）。
未成年人很容易通过朋友推荐或是朋友圈的微商宣传找到电子烟购买渠道。根据微商在朋友圈展示的交易截图显示，双方的交易流程通常是客户指明型号转账，商家收钱寄货，交易过程中对未成年人的限制近乎没有。电子烟代理微商分为全职和兼职两种，全职代理的一般货源稳定、品牌多、有一定的营销和推广策略，但微商身份明显。兼职代理更多是学生，他们认识的未成年人也多，主要依赖朋友介绍客户，有稳定的客源，这种途径更加隐蔽。无论是哪种微商，一般都不会主动向顾客确认年龄。
一些电子烟代理微商也会使用快手等作为宣传平台，发布吞云吐雾的照片或视频，往往带着戒烟神器、炫酷潮流等标签，并贴上自己的微信号加以宣传。这些内容同样违反了电子烟生产、销售企业或个人撤回通过互联网发布的电子烟广告的规定，却逃过了平台的内容监管，推送给用户。
（图为某微商朋友圈图片）
（b站某电子烟博主粉丝上万）
06
社交需求还是推销话术
在记者询问到接触电子烟的原因时，小刘表示自己原本就会抽纸烟，后来经过朋友推荐就尝试了电子烟，同时班上还有同学主动来找她借电子烟抽，还有一些原本不抽烟的朋友被周围人带动开始使用电子烟。
多数被采访者提到第一次接触或购买电子烟来自于朋友，小黎说自己没有烟瘾，平时并不会抽烟，只有出去玩会抽，别人给她递烟时出于社交的需要,不接会有点尴尬。即使知道电子烟对身体有害，但在必要的场合还是会跟朋友一起抽。所谓的香烟社交，既是为了合群、不被边缘化而做出的行为，也是打入一个新圈子最快的方法。
这种社交场合对年轻人来说并不少见，小黎提供给记者的五位电子烟代理微商基本上都是年轻女孩子，一起出去玩过两次，加上微信就算是朋友，大家都是一个圈子。
圈子里的人因为具备某方面的共同特征而聚集在一起，个人之间更容易建立感情联系和产生信任，而圈子里的朋友在递烟、推荐和展示电子烟时到底是否有推销的话术，未成年人很难分辨。
在电子烟的圈子里，电子烟被视为新的潮流，代表一种文化、一门艺术，与年轻的生活方式绑定在一起。
下面是记者与圈内的某位未成年电子烟民的聊天记录
Q会因为通过朋友推荐电子烟或者向朋友推荐电子烟从而扩列结交新的朋友吗？
A会有
Q你们有电子烟圈吗或者说是有群里面都是会抽电子烟的朋友？
A会有群
但当记者进一步提出能否截取群里相关电子烟的聊天记录时，对方却称找不到了。
青少年暴露在电子烟的相关信息之中，控烟机构没声音，社交平台的营销软文却满天飞，即使是社交平台上玩家之间的交流，电子烟推广仍然披着测评、种草的外衣无孔不入。
微博的口粮超话目前有936个粉丝，原本是超话主持人@暴走的大王和朋友们申请的电子烟种草超话，虽然介绍中写了禁发广告，它还是被各种烟代的广告攻陷了。从2月15日开始，主持人将所有帖子都进入审核状态，对之前的1000多帖子进行分类屏蔽。
整改之后超话每月会有广告专用贴，微博正文包括超话发帖标准、开贴模板、以及屏蔽/审核范围，烟代可以在评论区发广告。微博配图则是暴走的大王总结的《烟客找烟代 鉴别/防骗指南》。
（超话主持人提供的测评贴模板）
其他单独开贴的广告内容均不予通过审核，超话里只限种草、科普、曝光和避雷。玩家们在超话里互相安利产品、曝光无良微商，自有一套独特的交流体系。但云山雾罩之下，看似正常的社交里暗含的推销手段，未成年人们是否有足够的辨别能力？他们的合法权益又如何得到保障？
07
严加管控，狠治电子烟泛滥
2021年12月，国家烟草专卖局研究起草了《电子烟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公开向社会征求意见。其中第二十条 国务院烟草专卖行政主管部门建立全国统一的电子烟交易管理平台，第二十一条 依法取得烟草专卖许可证的电子烟生产企业和电子烟品牌持有企业只能通过电子烟交易管理平台将电子烟产品销售给电子烟批发企业。
（图为《电子烟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部分条例）
任何个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不得通过本办法规定的电子烟交易管理平台以外的信息网络销售电子烟产品和电子烟用烟碱，意味着所有合法流通的电子烟产品必须通过这个平台，非经此平台的均为非法流通。电子烟品牌随意发货的现象将被禁止，电子烟微商销售渠道将宣布结束。
电子烟前期的泛滥，究其根本是市场面对新产品尚未形成规范，随着国家重视度的提高，必然会对其严加管控。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电子烟轻而易举地攻陷我们最应该为之去守护的未成年人阵地，年轻的生命应该在阳光雨露中恣意绽放，而不是在工业虚幻的电子烟雾中醉生梦死，自甘堕落。
电子烟这张诱捕未成年人的网，是时候付之一炬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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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凤凰网《禁而未止，电子烟线上销售暗度陈仓》
2.北京日报《青少年抽电子烟 成公共卫生威胁》
3.人民网《人民网调查电子烟：未成年人线上线下都能轻易购买》4.王烨捷.警惕电子烟渗透到青少年身边[N].中国青年报,2021-10-25(004)5.袁琳嫣,黄亚运,别红梅.电子烟产品质量安全风险分析[J].中国质量与标准导报,2021,(04):56-60.
6.王辰,肖丹,池慧.《中国吸烟危害健康报告2020》概要[J].中国循环杂志,2021,36(10):937-952.
7.房佳佳.被电子烟围猎的青少年[J].方圆,2021,(12):48-51.
记者手记
01
袁书洁
在确定最终选题之前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正式开始调查电子烟时已经觉得时间紧迫，第一次去路边采访，在陌生的高中校园门口，最大的感受就是好像被当成坏人了。可能经验不足让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学生们都躲着我走。
跟同学聊天说起那次无功而返，她突然问我是不是化妆了，在高中生里显得格格不入。我完全没想到，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眼线，也会影响到调查。素面朝天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而且外貌在我的工作中根本无足轻重，妆容和那条细银手链一样，在采访中并无必要，或许没有它更好。我应该更多地去观察和倾听，不用时刻在意自己看起来是否赏心悦目。这是我在整个调查采访过程中的第一个感悟，她让我觉得自己应该转变一些想法，在实践中要更专业和投入。
这学期上课时老师提问：如果现在工作需要立刻出发，你会带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换洗衣物，牙刷洗发水沐浴露防晒霜和日抛隐形，正确答案却是饮用水和压缩饼干。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成熟，坐在教室里我只想能够干干净净地见人，而真正跟采访对象面对面时，我才发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自己做一次调查报道，对我来说是从课堂艰难地走向现实社会、面对陌生人的过程。无论多么尴尬心虚也得硬着头皮上，只要有交流就会有收获，而退缩就可能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因为未成年人使用电子烟的情况通常是非常隐蔽的，学生们不会挂着电子烟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并在记者说明情况之后欣然接受采访，将电子烟的来源和盘托出。现实不允许我理想化，要调查清楚情况必须学乖点，先跟人打好交道。
值得欣慰的是，几次采访下来我觉得自己变得狡猾不少，点亮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新技能。先留心观察对方，再选择合适的交流方式。
在编了几个不同版本的瞎话之后，我终于发现，学生之间的交流最简单不过，只需要亮出学生证，完成作业四个字就能让小不了几岁的高中生们感同身受且热情地配合。我也不用为自己哄骗无知少年而充满罪恶感。
学校旁的商店老板则精明得多，一脸严肃的保安也不好对付，凭借我多年来在语文课上写同人文的心理素质和演技，再加上厚脸皮，我还是让他们相信了偷溜进校园是要给朋友庆祝生日，向商店询问电子烟则是准备生日礼物。人生如戏。
我体验到了跟采访对象成为朋友的感觉，留心观察之后发现，微信头像和昵称都跟朱一龙有关的是个追星女孩；总是展示自己的小卷毛很爱听夸赞的话；放学后一起出校门走过天桥，其中一个又折返的两位很有可能是小情侣......聊天中小小地投其所好能更快拉近距离，但也要尽量地表现真诚，将心比心，而不仅是为了套话。
与真实又可爱的人们在采访中遇见，或许是这份工作最有魅力的部分之一。
大致了解学生们使用电子烟的情况之后，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他们购买电子烟的渠道和动机等等，这部分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小黎。
认识她早在开始调查之前，严格说来只是我朋友的朋友，在群发信息时我并没有想到她会热情回复。她说自己buff叠满，因为她不仅抽烟、还有不少抽烟的朋友、加了很多烟代、而且还未成年。现在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惊喜，大概是一种线人竟在我身边和小丑就是我自己的感觉。在通过她了解电子烟销售和购买的同时，我们也逐渐熟悉起来。
如果没有这些调查采访，我会一直是她列表里的湖大19袁书洁，她给我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酒量很好的看起来有点社会的短发女生。随着了解深入，我一度因为自己的偏见和刻板印象感到很羞愧。每次面对她的你好努力的感叹我都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从她的角度我确实是出去喝酒都不忘加个烟代。她自嘲时我经常不知道怎么接话，但她绝不是一个能简单概括的人。她松弛又敏锐。
那么多次采访，小黎永远比我放松得多，我绞尽脑汁想挖出点不一样的内容，她反过来安慰苦大仇深的我。分享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联系自己认识的烟代，甚至连她们的脾气性格都能说出来，而那些烟代最终也没采访到几个，可见小黎也未必跟她们特别熟悉，或许是跟对我一样，她对于有需要的朋友都那么热情，无论是帮代理微商的朋友扩列，还是帮一个学新闻的朋友联系采访对象。
人在太过于执念一件事的时候更容易钻进牛角尖，调查过程中遇到瓶颈时我总是烦躁不安。没办法，得不到线索只能四处去挖，挖到的内容不合适或者没有依据，我就找她验证，只是这样很难把握尺度。针对已经了解的情况向知情人求证，和拿着无法证实的情况引导采访对象说出我需要的内容，二者好像就在一念之间。
我很庆幸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主见这个词也经常被用来形容我。根据身边人的评价，我总是有很多想法和意见，比如小组合作中我经常是那个cue流程的人，一些需要商量的事，我更倾向于把流程简化为我先提想法、做出大纲给大家看，所有人同意就行动，有人提意见再修改。
我有点太习惯别人跟着我的思路走，以至于在面对她时不止一次感到错愕。
初出茅庐的记者，对于采访提纲的每个部分都反复预演，非要想出所有可能回答的一二三四项，再打好腹稿才算完。至于记者的态度会不会影响对方我并没有概念，问得人家只能重复回答是的也并非我本意。
但她并不是会跟着思路走的人，她比我更敏锐地嗅到某些问题中不经意的引导或者内涵，往往会给出预想之外的答案，甚至干脆不回答。每次她沉默，我就幡然醒悟，是不是这个说法不太严谨？或者是不是不应该让她下这个结论？后来复盘时，也是她一针见血地评价我：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你问我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我也无言以对。
像刚独立的小兽亟待着试试自己的爪子，没想到对手并非个个都食草。她告诉我的不止电子烟的型号配饰或各大品牌的优劣，还有保持谦逊，切忌以自我为中心。事先排练多少遍都没有用，写新闻不是看我需要什么，而是看我发现了什么。
经此一役，我才算从象牙塔走了出来，脚踏实地，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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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余 瑾
选题
一个好的选题意味着成功了80%，而小组行动的最初也是从选题开始的。考虑了很多可能，时新性、与我们生活的相关性以及可行性，我们每人提供两个选题，再进行小组讨论。对选题的负责也是对后续一切行动的负责，我们尽可能地考虑到一切可能。
但由于无经验，我们原本定好的选题在实施调查后，发现与预想相差甚远，找不到采访者，挖掘到的线索不够深入有价值，采访只能停步不前。又经过了几天的焦灼，我们终于在一次次商量讨论以及询问老师过后，定下了关于电子烟可能会对未成年人的影响这一选题。这里还要谢谢老师的指导，一开始我们只是局限在揭黑上，想要调查电子烟监管不规范的问题，但仔细想，像这类社会话题已是常见，其中的灰色地带似乎成了人们的共识，但老师让我们从青少年的方向探索，一下子拓宽了深度和广度。
采访
因为是以青少年群体为主，我们决定去学校附近寻找采访者。在第一所中学，我们先试着打探校门旁的店家售卖电子烟的情况，赖家红装作想要购买电子烟的学生，我赶紧跟上录音，开始了第一次紧张刺激的暗访，当老板毫不设防地掏出电子烟给我们挑选时，其实我更心虚，撒谎带来的负罪感胜过得到线索的喜悦。之后我们偷偷跟着学生溜进了校园，虽然最后出来的时候被门口的保安大叔差点臭骂一顿。进入校园后，我才意识到事先准备好采访措辞和问题是多么重要，因为我自己比受访者还要紧张。看着已经快速和高中生聊起天来的袁书洁，我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来到第二所学校后，因为不能进校，我们决定尽可能自然地在学校附近进行搭话采访，说到自然，虽然我有前一次的采访经验，知道问哪些问题比较合适，但畏惧社交的我会不自觉地盯着路过的学生，边盯看边思考什么时候搭话比较合适，然后在这期间这些学生在我直勾勾的眼神或是非常不自然的开场白下纷纷逃跑。其实后来我们也意识到，其实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校园附近，学生们在被问到关于电子烟的问题时警惕性会更高，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真的在采访调查，还是学校安排的秘密检查。
左思右想，我决定寻找身边的同学朋友介绍采访对象，很幸运，最后我找到了室友的表妹的朋友作为采访对象——一位正在使用电子烟的未成年高中生。我们决定通过微信沟通。为了降低她的警惕性，我以做市场调查为由开始了对话，同时尽量以同龄朋友的语气进行交谈，好在对方也是个态度和善的小妹妹，我最终收获了许多我想要的信息。
写作
其实写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因为有袁书洁仔细琢磨过的大纲，她还找到了相似类型的稿件用来借鉴，再加上努力搜集来的证据，我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一口气完成了初稿的写作，也幸好有在院团宣工作写稿的经验，在用词造句上应该不算过于业余。写完后发至小组讨论，其他小组成员提出了修改意见和补充资料。接着我和袁书洁商量讨论，因为我们在采访时为了降低被采访对象的警惕性，会以做市场营销调查的理由询问，以及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没有在成稿中写出全名，于是为了提高真实性，我们决定增加一些对人物的较为具体的描述以示人物并非我们虚构，但我也并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又反而降低了真实性。最终稿最后经袁书洁润色加工完成，历时一个月的紧张刺激充满未知的我们意义上的调查性报道终于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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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吴 川
光是在确定选题的阶段，我们就经历了数番曲折。一开始想做关于地推的选题，我们在实地探访江汉路的过程中并没有蹲守到有价值的信息，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美容院乱象，在暗访亲身经历后被告知这个选题并没有可以挖掘的有新意的内容。兜兜转转最终敲定了电子烟这个选题。最初我们小组五人一筹莫展，毕竟我们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吸食电子烟的，对此了解也少之甚少。在广泛搜集相关资料后我们进行了分工，我和另一位同学去湖北大学后街的魔笛电子烟专卖店进行暗访。刚踏进店，我们便称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尚未成年。店员得知后并未告知不能向未成年人售卖电子烟规定，反而向我们热情推荐了几款口味，并声称电子烟不会上瘾。在这一次暗访中，我们收获了较为关键的音频证据。之后我们一行人去实地探访了武汉市两所职业中学，随机采访了许多中学生。在采访的过程中，不少同学抱着警惕的心理不肯透露信息，甚至拒绝采访。在我们一番反思后意识到打入他们内部，消除他们紧张感的重要性，渐渐地我们还是采访到几个重要的信息。最后，我们在其中一家中学门口的副食品店中发现店主在暗地里售卖电子烟这一实质性证据。整个调查过程下来，我意识到了未成年人购买、吸食电子烟现象还是屡禁不止的，要改善这一现象需要社会、家庭等监管多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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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赖家红
这次的实践让我体验了当调查性记者的快感。虽然最后我们对于未成年人抽电子烟的现状无法下一个定论，单凭我们的微薄证据和调查不足以改变什么，但是至少我们为该议点添砖加瓦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也让我更坚定了新闻的这条道路。这一次的实践机会让我收获了以下几点：
作为一个调查性记者前期信息采集的能力很重要，好的开始会让事情事半功倍。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打算做地推人员体制内的不规范现象，但是通过几次外出实地蹲点的时候发现很难碰到我们想要的实例。很难继续进行下去，因此我们迅速地换了未成年抽电子烟这个选题让我明白了在决定一个选题时，不能先入为主，要找到立足点。
不要害羞以及胆怯。要始终坚持一鼓作气，再而不衰。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尝试。
刚开始采访对象会对我们有较强的防备之心，甚至不想搭理我们。但是只要厚着脸皮，换种思维方式最终结果会意想不到掌握正确方式也是会得到满意的结果。因为我是一个较为害羞的人，刚开始采访对象对我的提的问题不以为然，而我在学校门口进行采访时姿态也畏畏缩缩的，让人很信服。慢慢地我开始变得有气场，放开自己的姿态，将自己看做一个真正的记者，要敢于提问，敢于主动出击，从而主导整个对话，效果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好。
不要低估你觉得不可能的任何存在，凡事都要试一试，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武汉石碑岭职业学校旁边的那个烟酒店竟然会售卖电子烟？在店铺外面放眼望去，只有纸烟，因此大家都觉得应该不会有新发现，但是我想着既然到了，而且在学校旁边的烟酒店具有代表性那还是试一试吧。因此我们发现在店里有隐藏着偷偷向隔壁学校卖电子烟的情况。
要多跑，才会有更多的新的发现。
令我遗憾的是，由于后期大家学业紧张以及时间不充足的情况下，原本计划的去汉口那块学校聚集的地方再实地采访以及蹲点没能进行，因此新闻素材不是那么地丰富。也让我明白在一个团队中要合理地安排私人的时间，共同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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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彭正雨
石牌岭高级职业中学调查手记 时间：2021年11月22日
下午四点从学校出发，出了地铁站口又左弯右绕了一段距离，在我们到达石牌岭高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按照原先的设想，学校预计五点多放学，我们就在外面守株待兔一直等到放学，那时大量学生一出校，调查对象肯定不少，可结果失算了。
快到学校的路上时，已经有几个学生勾肩搭背地背着书包在走了，我们那时还心生疑惑，这莫非是逃课出来的？
真正到了学校时，看到校门口只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在小吃店买东西吃，找她们一问才得知原来学校四点就早早放了学，这让我们惊讶的同时又有些许懊恼。
不过，学校里面还有很多人，其中一个化着淡妆的女孩说道。
我们合伙一商量，最好是能进到学校里面，说不定能直接碰上抽电子烟的学生。
可是怎么进学校呢？
进出的学生都是从传达室的小门通过的，传达室里坐着两个保安大叔，盯得很紧，从门外可以看到桌上放着一张来往人员登记表，很明显这是一道不好过的关卡。
我想到一个主意，谎称我弟弟在里面上学，我过来看他。
一踏进传达室，其中的一个保安就语气不善地叫住了我，干什么的?
噢，我弟弟在里面读书，我进去看看他。
保安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你要他出来就行，学校有规定外来人员不准进校。
这个，通融一下嘛，我马上就出来.....
不行，对方的语气很坚决。
见此法不成，我只得出去。
不如去停车场那边看看能不能进去，有人建议道。
于是我们分成两组，一组留在校门口，另一组去停车场那边碰碰运气。
我和一位同伴一起前往停车场。
停车场建在一个坡下，不时有车开进去，既然车开进去了，那人肯定就可以直接从停车场里进到学校。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从一旁悄悄溜了进去。
结果刚刚打算往车库内部走时，好巧不巧地又出现了一个保安，他像是很明白我们的心思一样，直接冲我们大幅度挥手，这里不让进！
又碰一鼻子灰。
出了停车场，正准备回去和留在门口的人报个此路不通，突然他们发消息过来，说他们已经进去了。
怎么进去的？我俩又惊喜又困惑。
直接趁保安不留神你俩就混进去，对面给出的方案简单易行。
等回到校门口时，我发现这个方案已经作废了，那个保安大叔此时正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并且看到我过来了，慵懒的眼神一下子精光四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们故作云淡风轻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心中却暗暗叫苦，就是只蚊子从他面前飞过也叫他拍死了，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呢。
我们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为进校的艰难叹气。
这时旁边不远刚好有两个女生在聊天，我的同伴就上前跟她们说清了原委，表达了她想要进校的强烈愿望。
不出三分钟我就看到同伴扭头向我挥手，我赶忙过去，没想到这两个女孩出奇地热心，她们把学生卡借给我们，让我们把卡押在保安那，他们就不会过问了。
可是我不久前才吃了闭门羹，那保安大叔还认得我呢。
尽管心存疑虑，但当下来不及细想，我就跟在同伴身后进了传达室。
我俩飞快地把学生卡往桌上一摆，那保安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该校的规矩的确是与众不同，都发展到认卡不认人的地步了
我们就这样有几分戏剧性地进入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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