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真空与隐藏杀手：电子烟的蛮荒时代
电子烟未来可能面临政策、税收、发牌照等多重挑战。
安雷熟练地打开电池上的雾化器，往棉芯上滴了两滴烟油，盖上之后，猛地一吸，他的脸颊迅速凹陷，眉头紧锁，一秒钟后，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大口烟雾，吐出烟雾的量是传统香烟的几十倍。
在他不到20平米的店内，左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品牌的烟油，右边则是抽电子烟所需要的设备。在这个行业，安雷算一个老兵，在此之前，他主要从事手机行业。
2014年，为了戒烟，他接触到了电子烟，三个月后，他发现自己传统香烟的吸烟数量和频率都降低了。在接触电子烟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这个行业需求，他毅然跳进这个小众的行业，用他的话说，他入圈了。
电子烟属于新型烟草制品的一种，它最大的特点是不需要燃烧、提供尼古丁以及仅产生微量的二手烟气。这种通过电池驱动、由雾化器和烟弹组成、不含有烟草的手持精巧装置，通过供电发热，让烟液挥发、形成烟雾的抽烟方式，迅速受到一大批年轻人追捧。
也正因为如此，电子烟才能快速的进入年轻潮流的群体。
从蛮荒时代到如今的风口之上
王俗非已经在这个行业5年了，她经历电子的蛮荒生长到如今的风口，用她的话来说，这个行业很混乱、很无序。
在她刚入行那会，电子烟还不温不火，是一个非常小众的文化，整个电子烟呈现出一种很原始的状态，没有基本的品牌意识，那个时候做电子烟还停留在棉花卷上散热丝，上面滴两滴烟油进行发热。电子烟连最基本的产线都没有，更别说合规的销售渠道了。她回忆道。
经历了蛮荒期之后，这个行业开始有了自己的产业链，电子烟产业链上游市场主要涉及电芯、烟油、发热组件、控制电路等产业，中游企业主要负责电子烟的设计制造，又可分为自有品牌或代工生产，国内企业主要为ODM（贴牌）和OEM（代工厂）两种；下游企业负责销售，和传统烟草企业一样，分为代理商和经销商两种模式。
电子烟行业在有了自己的一套产业链之后，其发展进入了快车道。这种电子烟的蒸汽文化在年轻人中间成井喷式的增长，到了2019年，创投圈的第一个风口，由电子烟掀起。
一时间，众多创业者纷纷跳入这个小众行业，电子烟从几年前的小众行业逐渐走向大众的面前。1月15日，罗永浩在聊天宝的发布会上，罗永浩宣布，前锤子科技核心成员兼产品总监朱萧木创办电子烟品牌「FLOW福禄」，并推出了品牌旗下第一款电子烟产品。
在过去的两个月内，除了锤子科技001号员工朱萧木外，滴滴前高管汪莹、新媒体同道大叔创始人蔡跃栋、视觉志创始人沙小皮等争相杀人电子烟赛道。
在众多创业者杀入风口的背后，是投资机构的频频出手，根据IT桔子发布的《2018年电子烟行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从2015年开始，电子烟企业开始融资，2018年成为了融资的高发期，据不完全统计，仅2018年一年就有10个电子烟项目完成快速融资，其中不乏IDG资本、真格基金等明星投资机构入局。
风口的背后，是这个行业巨大的潜在市场。
自从2012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禁止销售电子烟败诉之后，这个市场被打开。据不完全统计，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全球电子烟销售额高速增长，2016年达到增速顶峰，同比增长316.7%。
2017年虽然有所回落，但增速仍然高达20%，市场规模达到20亿美元。而中国市场近年来增速也保持在24%以上，2017年的市场规模达到6.7亿美元。
在这种庞大地戒烟趋势下，国内的电子烟市场正在经历着野蛮生长的阶段，《2018年电子烟行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预计2025年全球电子烟市场将超过470亿美元。
美国将继续占据市场主导地位，但亚太地区将以最高的年复合增长率增长，到2025年占全球电子烟市场价值的27%以上，其中显著的收入流将出现在中国与印度。
暴利、低门槛折射下的隐忧
在巨大的市场之外，摆在电子烟经销商面前，是一条暴利的道路。
因其电子烟的低成本、高客单价也让安雷在这个行业一做就是五年。电子烟的设备大多数用铝镁合金或者铝镉合金，成本在60块钱左右，陶瓷芯在20块钱左右，但市场价格基本在两三百。安雷告诉财经网。
同时，他拿起一款烟油，表示这款烟油是美国的进口油，市场的零售价在138元，在渠道拿货需要65元，而这款烟油的成本在30元左右。他说：这个行业的毛利率在40%——50%。此外，一位业内人士也表示，电子烟行业的毛利率在35%左右。
别看这个这个行业是低成本，高价出售，我们也是不得已，原因在于这个行业基数太小，电子烟是一个小众文化。安雷叹息道，从小烟出现之后，自己的销量大不如前，以前从设备、雾化器，再到烟油，一套设备下来，至少玩家要花费一千块钱以上。没有一千块钱他都出不了这门。安雷笑着说。
暴利之下，人人都想进来分一杯羹。
如果你是个电子烟玩家，只要你有代理商的渠道，你就可以自己进货，然后以低于市场价格，挂在闲鱼上就可以出售。安雷无奈地说。正是这个行业的低门槛，对于从业者的要求普遍较低，才导致目前行业渠道混乱的局面。
因为其没有太多技术门槛，导致别的行业的从业者大量涌入，他们以代工厂的模式，对于品牌进行代工，进行价格竞争。对于厂商来说，这无疑是对品牌造成了伤害。原本厂商设定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经过计算得出最终的市场价格，正因为这种价格竞争行为，扰乱了这个市场。
说穿了，这就是一个五金加工的行业。王俗非这样总结到。
拷问安全
希望通过控制尼古丁的含量，慢慢达到一个戒烟的效果，是接触电子烟戒烟群体最初的朴素愿望。
在安雷看来，电子烟可以替代香烟，电子烟的烟油含量主要以食品乳化剂，尼古丁、香精为主，香烟中主要的致癌物质是焦油，它会队器官、肺造成大量伤害。但电子烟通过雾化，产生不了焦油，玩家只会摄取自己所需要的尼古丁。他说。
一些机构的研究似乎也在支持这样的看法，一份来自英国公共卫生部（PHE）发布的电子烟证据审查指出，电子烟没有燃烧过程不会产生焦油等有害物质，没有致癌物，比传统香烟的风险要小95%。
然而，更多研究为电子烟的安全问题画上了问号。
英国皇家布朗普顿医院的名誉呼吸顾问霍普金森博士（Nicholas Hopkinson）为此既持有呈谨慎态度，在研究测试了181名参与者的呼吸样本之后他认为，吸电子烟比吸传统卷烟更安全,但是同时他更加强调：电子烟也并非是完全无害。电子烟的主要问题是，作为一种相对较新的尼古丁替代疗法，目前对它会产生的长期健康风险还不能确定。
同样来自英国，一个独立研究机构在上月发表声明，电子烟蒸气会损伤肺部免疫细胞，电子烟的危害可能比此前认为的要大，公众应该了解这类装置并非无害。而此前，英国已于2015年开始禁止零售商向18岁以下青少年销售电子烟及相关产品。
最新资料显示，包括我国香港、泰国、俄罗斯等地已经开始全面禁止电子烟的生产乃至销售。甚至在澳大利亚，销售含有尼古丁的电子烟被定义为违法行为。
国际上关于电子烟的安全争议还在持续，而回归国内现实，由于生产工艺、原料配方、消费引导等诸多因素，导致国内消费者更多依赖进口烟油，而这其实为国内电子烟安全的风险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安雷告诉财经网，所谓的进口油，只是从国外用桶装好，过了海关之后，再到国内找一家代工厂，按照调香师的配比，对于烟油进行瓶装。
至于瓶子上的标签，都是在国内的代工厂完成，这样的操作流程是为了减少海关税收，桶装和你包装好在进口的烟油税收会差很多。安雷说。
从烟油的配料看，主要以食品乳化剂，尼古丁、香精为主，根据用户的需求调制不同的口味。前两年很火的马来西亚油，就是因为其芒果味，获得玩家的青睐。我这的烟油都是和大厂商合作的，在安全上肯定要比黑作坊的要安全。安雷告诉财经网，在这个行业，电子烟代工的小作坊非常多，哪个品牌火，他们就复制哪个？因为他的成本很低，价格也远低于市场价格。
对于玩家来说，烟油和设备的安全性得不到保证。现在的烟油的标签上基本是英文，消费者哪知道它的配料是什么？王俗非说，有一些小作坊生产的烟油标签上甚至会出现拼音，对于厂商来说，前期的研发费用、品牌推广费用等于扔进水里，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另外，电子烟从业者的盲目扎堆也导致了行业现在的混乱
目前的电子烟属于三无产品，因为没有归类，也无法有一个专业的检测报告。对于烟油的安全性，电子烟玩家只能更信赖大厂商的产品。这个行业要尽快的纳入监管，才能良好的走下去。王俗非说。
亟待监管的电子烟
电子烟走向何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纳入监管之后才能得知。
在美国，电子烟是纳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每个电子烟每种口味都必须FDA的PMTA审批，才能在市场上继续销售。欧盟TPD法案规定，新品电子烟上市必须对各项信息进行申报，由欧盟机构进行审批。
而在国内，电子烟监管基本处于空白状态。随着这个行业的发展，国内也出现了一些监管政策。2017年10月，国家烟草专卖局下发了《关于开展新型卷烟产品鉴别检验工作的通知》，将IQOS、GLO、PLOOM和REVO四种新类型卷烟（电子烟）纳入卷烟鉴别检验目录。
此前，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烟草专卖局于2018年8月发布《关于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的通告》。并对生产销售三无电子烟等违法行为依法查处。
2019年1月1日，杭州开始正式实行的《杭州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明确规定，禁止吸烟场所不仅禁止点燃烟草制品和吸传统卷烟，也禁止吸电子烟。此外，广东深圳也拟将电子烟纳入控烟范围，目前正公开征求公众意见。
电子烟的分类依然是个谜，安雷表示，应该会把电子烟纳入以下监管范围：一是医药类，因为烟油中含有尼古丁，这是属于医药类的范畴；二是归属烟草局管理；三是纳入电子设备范畴，在他看来，这种可能性最低。
一旦电子烟纳入监管，这个行业将会重新洗牌，一些不合规的厂家会最先死去。王俗非告诉财经网，监管之后，对于从业者来说，这个行业的发展方向也会更加清楚。
另一方面，也需要加强对青少年的引导。本来电子烟是针对烟民戒烟的产品，但因其电子烟的新潮、烟油的香味儿、花哨的包装和性能所吸引，导致了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加入电子烟使用行列。
这就意味着，电子烟的职能从原本的戒烟替烟，渐渐转向时尚潮品，消费群体从烟民转向非烟民，这是不应该发生的。我认为行业需要肩负起正确的引导的社会责任，国家也需要在这方面加大引导和管控的力量。王俗非说。
总而言之，一旦监管下来，电子烟未来可能面临政策、税收、发牌照等多重挑战。
【作者：胡磊】 (编辑：赵非)
